对于卖香菇的刘大叔来说,这是个普通的清晨,他像往常一样第一个赶到桥头。 对于村口的王大妈来说,这也是个平常的初一,她一大早就到桥上烧香。 可对于吴其林,这是一个特别的日子,因为庆元有座桥,获了个大奖。 庆元,是浙南山区的一座小城,距离杭州有6个小时的车程。在没有汽车的年代,这500多公里的山路,就意味着与世隔绝。
62岁的吴其林,就出生在这里。对于他和他的祖辈而言,走向山外世界的第一步,是从这些带屋子的桥开始的。没想到,这些桥,也成了世界认识他们的开始。
庆元是中国廊桥之乡,这里保存了上百座风格各异的廊桥,其中技术含量最高的,是木拱廊桥,整座桥身没有一枚钉子,全部用榫卯结构建造而成,被称为世界桥梁史上的奇迹。2007年5月,庆元的一座廊桥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授予文化遗产保护的最高奖。令我们好奇的是,庆元的廊桥中有许多“全国之最”,可这次获奖的既不是历史最悠久的如龙桥、跨度最长的兰溪桥,也不是廊屋最多的黄水长桥,却是这座名不见经传的后坑桥。 在庆元打听廊桥的事,还是要找吴其林。庆元有这么一句话:吴其林不知道的廊桥,一定是还没造出来。当地凡是维修廊桥,一定会请他来做指导。 在后坑桥获奖的同时,吴其林也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授予“中国廊桥工程师”的称号。
吴其林与廊桥的结缘要从20年前的一件往事说起。那时的吴其林还只是县文物办的一个普通职员,从未修过桥,却带着民工,在没有任何现代化机械的情况下,把一座48米长的木拱廊桥准确无误地拆卸搬迁到了新址。
吴其林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将拆下的兰溪桥,完全按原样重新迁建到另外一个地方,这在当时还从来没有人实践过,能行得通吗? 吴其林跑到省城,请来了专家,经过鉴定,兰溪桥终于有了名分。 当时的吴其林并不知道,他挽救的,是一座始建于明朝,全国现存单拱跨度最大的木拱桥。当时的庆元人并不知道,这些廊桥,其实是老祖宗留下的无价之宝。
为了抢时间,吴其林自己带着民工,用最原始的方式,开始了为兰溪桥搬家的行动。
从兰溪桥开始,吴其林走遍了庆元境内的每一座廊桥,从小吴走成了老吴,从一个门外汉,走成了廊桥通。
这座兰溪桥,也是整个庆元廊桥保护工程的敲门砖。从那之后,庆元开始了对廊桥系统性的抢救保护工作。庆元有一份廊桥修缮情况统计表,10年间庆元县境内有19座廊桥得到了修缮,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在资金来源一栏中,绝大部分写的是“群众集资”。在庆元这个并不富裕的山区小县城,为什么群众自愿集资修缮这些对他们来说已 经失去了交通意义的廊桥呢?
吴其林说,因为我们来的季节正好是隆冬,所以见到的廊桥都比较萧条。其实在当地百姓的心目中,廊桥远远不只是一座桥这么简单。它见证了每个人一生的时光。每一座廊桥都是当地村落的风水圣地,逢年过节,村民们都会聚到桥上赶集,看戏。每逢初一十五,妇女们会到桥上烧香祈福,直到现在,桥上依然供着各种各样的神像。所以,只要听说是维修廊桥的,村民们都会自发地捐款集资。
庆元县政府的官员告诉我们,后坑桥的获奖就是因为这种群众自发性的对传统文化的保护行为打动了联合国的专家评审组。
后坑桥是在2005年获奖的,但却是到2007年才举行了正式的颁奖典礼。这让吴其林有些遗憾。
后坑桥的获奖在整个庆元掀起了一股廊桥热。庆元县政府决定在县城边的松源河上造一座新廊桥——濛洲桥。这座桥将和那些古廊桥一起,成为庆元县的旅游名片。奇怪的是,在这么重要的工程中,我们始终没有见到“廊桥通”吴其林的身影。我们更惊讶地发现,吴其林的家,就在松源河边上,他们家的窗户正对着建设中的濛洲桥。为廊桥倾注了大半生心血的吴其林,为什么对近在家门口的这座廊桥却不愿意过问呢?
原来,在濛洲桥工程启动时,一些民间的造桥艺人纷纷拿着自己做的桥模来参加投标。最后,大济村的吴复勇被选中,负责濛洲桥的施工。但在造桥的风格上,他并未采纳吴其林的建议。
带着吴其林的担忧,我们来到了大济村。在吴复勇家中,我们见到了濛洲桥未来的样子。
吴复勇从80年代起,就随同父亲一起修廊桥,对廊桥的兴趣,也是从那时起便慢慢积累,平时除了做木工维持生计,就是在家做桥模。
看着一座座精致的桥模,我们没有再提出关于新桥风格的问题,也许这座濛洲桥并没有继承传统廊桥的建造模式,但它寄托了庆元人对廊桥的那份爱。无论如何,这是廊桥生命的一种延续。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廊桥,就像对于刘大叔而言,它是一个卖香菇的场所;对于王大妈而言,它是一种精神的寄托;而对于吴其林来说,它是自己毕生的守望……只要庆元人的生活还在继续,庆元廊桥的故事就不会谢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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