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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桥风》中编
作者:文协  文章来源:廊桥网  点击数5967  更新时间:2005/11/22 12:13:25  文章录入:还傻  责任编辑:还傻

☆苏康宝☆


花 儿 往 事


在青海、甘肃一带,花儿是当地人民对民歌的别称,那粗犷豪迈的歌声曾给我留下过深刻印像,多年来我始终觉得自己真正认识母亲,也是从她时常挂于嘴边的与花儿有关的往事开始的。两鬓斑白的母亲如今独自一人居住在乡下的老屋,与寂寞作伴,她要为远离她的孩子们,维系家的存在,我不知道,在剩下属于她的时间里,让她快乐的除了孩子的问候之外,会不会是花儿。几次 周末回家,母亲总要热衷于为我们不嫌麻烦地包饺子,也就是那时,案板边总会想起一种愉悦的花儿调,渐渐地我的心情就开始莫名地变得苍白。
前不久,读了篇介绍花儿的文章,文中把花儿对人民生活内在的本质的影响和花儿寄情、寄乐、寄哀、寄愁的意义阐述得委婉生动,我这才大彻大悟,远离西部多年,为什么母亲的心中依然难忘花儿。席慕容曾在她的诗歌中把故乡比做是一支清远的笛,总在有月亮的时候想起,而西部故园对于母亲来说则成了一首难以忘却的花儿,当时她时常叼念着何时才能回到老家看看时,言语间流露出的那份淡淡的惆怅,让我一直无法找到更好的词语来诠释。
母亲曾是一名花儿能手,春天黄河谷地的小村庄开始被一片桃花所掩时,泛绿的麦地中有了锄草人的身影,那时候村中男女青年被抽出来组成最有干劲的生产小组,而那时候,母亲嘹亮的歌声总会引得大家一片喝彩声和应和声。一年春夏之际的六月六,母亲和村中姐妹承担起替大队运粮到县城的任务,恰巧碰上县城里规模空前的花儿会,归来途中,几人竟然将十多头的驴缰绳栓在一起,丢在一旁,人却跑去听花儿。那天夜里,青年小组的男女成员们美美地吃了顿驴肉。十多头识途而归的驴子中间,有一只因为不堪同伴的拖拉,到村中的碾场上时已经咽了气,几个小伙子动作麻利地一下子就抬到小树林中架起铁锅剥皮烧煮,美食一顿。事后母亲她们并没有因为驴子失踪扣了工分。可是后来,日愈葱茏的麦田里,小伙子们高歌花儿的内容却多了这样一句“唉吆……天上好吃数龙肉,地上好吃数驴肉……”歌声中,母亲和姐妹们没有了往日的傲气,连头都不敢抬。
一只驴子被拖死的歉疚感,并没有压仰母亲对花儿的热情,倒是那些高亢悠扬、如泣如诉的花儿歌声在穿过岁月的沧桑,点滴汇聚在深夜灯下我寂寞的笔尖时,我对母亲情牵花儿的原由又多了一份理解,少年时代曾无数次听过母亲嘹亮的歌声。如果这也能算是一种烙印,我真想借这篇文章,安抚一下没有文化的母亲对故园的那分深深牵挂。
母亲随父亲到农场上是七十年代末了,那时来自天南海北的职工家属们拥有一片农场分给她们的土地,种植些马铃薯、油菜等农作物补贴家用。与地相隔四、五百米宽的沟坎是农场中学的后山,不知何时起,一支民兵常在那里训练,训练空隙,他们便跨在中学的墙上,针对家属院的妇女们不会唱花儿的弱点,用略带点黄色的歌词向妇女们炫耀和挑战。可母亲她们却丝毫不介意民兵们嚣张的劲头,每次关键时候,十多个妇女一致推荐母亲代表大家应战,只要母亲出场民兵们总会在妇女的嬉笑声中落荒而逃。如此反复那伙民兵一直在坚持每天爬上墙头,对花儿的劲头仍然显得十足。
常听母亲对花儿,看到其他的妇女只能应和时,一种优越感总让我为母亲骄傲。不过那年的秋天,民兵们最终还是死心了。那件事情让我记忆犹新,地里的马铃薯遭霜打后可以刨了,在面对那些不死心的民兵面前,母亲又回敬了一首花儿:“黄河干了,海干了,海里的鱼儿出来了,没见的阿哥也见了,心里的疙瘩也散了……”民兵们起先是沉默而后又推推桑桑约十多分钟,这空隙里母亲又唱道:“花儿本是心上的话,不唱时由不得个家(自己);好花儿一肚子两肋巴,好花儿一腔褡褡……”终于,那些民兵坐不住了纷纷跳下了墙头。后来民兵们再也没有出现在墙头。只是听着空旷的山野里时常隐约传来的沉闷的靶声,家属院的妇女一改往日的唧唧喳喳,沉默得让人吃惊。
少年时代,我不明白民兵们何以连应战的勇气都没有。如今继续追问母亲,她笑着解释:“输的太多,而且是在老妇女的手中,自然是抬不起头,人呀谁没个记性,其实民兵们也不必这么气盛。对花儿放不开,怎能行呢。”
前年回了趟母亲的老家,河湟谷地的花儿从音像店中飘到大街上,汇成了花儿的河流,煞是好听,可是由于自己的一时疏忽,却没买一盘回来。一次无意中与母亲闲聊说起此事,母亲的神色顿时有些黯然下来。就因为这个,母亲生了我好长一段时间的气,说真的,那一刻我真的没想到自己会触伤到母亲的心。



父亲走天涯


现在回家过周末,我知道村口边,再也见不着父亲守望的身影了,记得曾经,无论是周末还是春节放假回家,年老体弱的他,明知自己无法替我们提拿行李,却偏偏要早早地守候在那里……三十而立之年,承受丧父之痛,我知道,所欠父亲的那份深情,是所有文字都无法表达的。
父亲走了,只留下一个刻骨铭心的日子,让我的心年年都不会忘却。5月的第一天,黎明前的晨曦冲不淡的那段痛楚。记得就在父亲过世的前一天与他通话,他慈祥的语气依然那么沉稳地说他等我们回家共渡七天长假,可他却失信了,在那个凌晨不等我们归来,就化做流星消失在黎明前的天际。噩耗传来,我知道自己再多的泪水,也无法诠释那份没能向他道别的歉疚。我知道其实他是不会在意这些的,可临走之时,他反复询问母亲几点了,然后告诉母亲自己没事,熄了灯,好好睡一觉,就这样他悄悄地在黑暗中离去。其实父亲是多么希望自己的儿女能在他弥留人间的最后时刻能送自己一程啊,无需流泪,哪怕是多看一眼也好。
就在我们从西北回到江南的第18个年头里,父亲悄悄地走了。在我20多年的记忆里,他始终用一种特别的爱驮起我的童年。至今想起雨夜里父亲背着得了肺炎的我匆匆赶往医院的步伐,和他将别人送的雪梨带回家中与我们分享的情景,依然让人无法释怀。记得当年在农场上,父亲每月工资只有50多元,却要养活一家三口,阔别故乡多年,由于亲人们先后离散,他原本打算今生今世都客居他乡,可是望着渐渐长大的孩子,为了他们将来能有一个好的前途,毅然选择了回乡的路程。初到南方家境贫困,为了我的学业,父亲一度飘泊闽南泉州谋生挣钱。有一天当他买了两个面包到学校里看我,望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他的眼睛湿润了,他自责自己没有让我们过得好点,可他又安慰我说,现在苦点,将来会好的。是啊,如今生活一天天好了,父亲却无声地走了。
父亲离世之前,我曾接他到县城小住半月。每日清晨送他到医院挂点滴,怕耽误我上班,他总是早早地劝我,快去上班啊,不要耽误了你的正事。每天几百元的药费让他心痛,他回家,并责怪我说:“我已经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你赚钱不容易,又何苦要把钱花在死人身上。”记得那几日带父亲到街边小吃摊上换换口味,每当望着从身边走过的老人,他总是羡慕不已:“你瞧这个老人的脸色多么红润,肯定是会长寿的,而我却又黑又红,只怕是不多时间了。”父亲很明了自己的人生似乎到了尽头,但是为了消除他内心的无奈,我却每天重复着同样的谎言:阿爸,你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好了。闻此言父亲仅是长叹一声,就再也不肯说话。为了不让我花费太多钱,半个月后父亲坚持回到乡下家中。车站一别,谁知竟是永决。
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还是做大人的总在为自己的子女着想?父亲离世时的时间不是农忙的季节,没有耽误前来相帮的乡亲们的农事;他入土为安的日子不是雨天,没有给前来为他送行的人们带来不便;料理丧事的日子是我放假的日子,我没有请一天假。更让人心痛的是乡人告诉我,早在去世的前几天,父亲就几乎走遍了村中他时常会去玩的那些人家,并告诉他们自己也许是最后一次来了,他告诉人们自己没有遗憾,没有惆怅,因为自己的孩子已有了一个家,78岁的他也当上了爷爷,看着自己的孩子平安顺利,对于生死他没有什么放不下的。父亲悄悄地走了,在人间他只享受了78年的时光,而大半生都在生活的道路上坎坷而行。他养育了我,却未能享受到太多的幸福时光。他倾注了一生的热情来铺垫我的生命,可我却只能把他的远去当作是一次永无尽头的旅程,在那个榴花如火的夏季,我唯能祝愿父亲的旅途,一路顺风,阳光灿烂,布满鲜花,洒满芬芳。


人 在 漳 州


有些往事埋藏在心地多年,滤去杂思,闲来翻翻,总有一种别样的滋味涌上心头。正因如此,十九岁那年的七月,当身处闽南异地漳州时,有一种无言的寂寞与彷徨曾经长久地占据在我的心底。多年以后,我始终在想,今生今世自己对于漳州的一片记忆也许永远都只有和那条九龙江有关了。
我和父亲在离漳州市区还有三十多里路程的九龙江畔下车。夜幕四合,伫立在江边,远方漳州都市的灯光映红了夜空,让人不难想象得出那里的一片繁华和喧嚣。而身处江边离我们最近的东山上的那枚月华则带着一种神秘莫测的色彩,似乎正顺应着我们的感觉,沉默而寂寥。
九龙江水从大山中平缓地流出,江两岸对峙的山景如望乡的游子,巍然不动的身影让我淡忘了时间的流失,再看天幕之下,银练似的江面和两崖密密层层的篁竹蕉林中闪烁不停的农家小窗里的灯光,内心的乡愁早已忘却了几分。
我们不是为了游山玩水而来,人在漳州,站在闽南最富裕的土地边缘,我们只是为了三十年前结缘于江边的那段故事。为了寻找多年以前遗忘在江边的那段誓言,父亲执意于想答谢一番恩人,我们奔着漳州而来。那段故事,我已经听了多遍,年少的我只是一直怀疑如今的尘世,这般教人牵挂的真情还会有人来珍惜吗?可父亲不同,因为那段难以忘却的记忆在他的心中珍藏已是三十多年。
三十年前也是一个黄昏。
江水依旧,一个流浪的少年,为了谋生千里迢迢从浙南风尘仆仆地赶到江北岸时,已是大汗淋漓,脚上的草鞋已经绽开了维系它的绳索。少年在泊着许多小舟的江边止步,他看到这时的渔船上的灯光倒影着清亮的江面,碎成千金,就像故乡夏夜漫天星宿。少年要过江,要到江南岸的漳州寻找故人。可是身无分文,少年不是一个占便宜的人,他解开蓝花土布,取出离家时母亲缝制的圆口布鞋,意欲抵做过江的费用。想到慈母的亲情就要无奈地流落到他人之手,少年内心悲痛却又无奈,他暗想待回头之日再赎回。
摆渡的老妇将船摇到江心时,同船那位清秀的渔姑在母亲的示意下,从船舱的那头为少年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鱼汤,那是少年有生以来喝过的最鲜美的鱼汤,那是少年漂泊他乡品尝过的最浓的一段真情。少年的泪水忍不住滴落在缓缓流淌的江水之中。少年回头时,却见那老妇也在悄悄地拭泪。仰望夜空北斗七星,少年第一次感到离家的距离是如此的接近。
船到九龙江南岸。老妇把布鞋重还给少年:“收你的鞋是怕你自觉无钱而不肯上船,如今船已到岸,你仍然可以揣着布鞋好好行路。离家在外要好好保重呀……”
少年离开船边时,给老妇磕了三个头。少年俯下身子的时候就在想,假如有回头的那天,自己一定要来报答感谢这位慈祥的母亲。父亲说那夜离开江边时,江边石山上的寺庙里传来阵阵钟声,这钟声撞击在他的心已是多年,无论辗转大江南北,历经风霜雨雪,自己始终都未能回到九龙江边,一个未解的心愿让他一直怀揣着暮年依然不能释怀。
江边风景依旧,可江边的故人还会在摆渡吗?盯着江边,父亲一脸疑惑。
七月的漳州九龙江荔枝林密布的那个小村里,我和父亲始终没有找到泊在岸边的舟子。我们一脸的困惑和迷茫最终无人能够解释。我们满怀的激动和预想如云烟飘飞。望着九龙江上伫立的那两座新桥,父亲自言自语:是呀,江上如今有了桥,也许早就没人来摆渡了,这么多年来我就怎么没想到呢。
江水清流。那夜宿在江边农人家中,父亲倚靠在床头吸了一夜的烟,那烟头一暗一明的火光,一直烙记在我的心头,让我深深感受到了负债之痛,原来是岁月里所有的风雨都不能冲淡的。
如今父亲已经撒手人寰,那份内心深处的歉意也没有兑现。但是多年以后,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刻为停顿多时的本文续写结尾时眼前一闪,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荔香淫浸的江边,却见一个少年背负行囊,步履匆匆地渡江而过。末了对舟深深叩一个头,道一声恩人啊,回头之日,再来感谢你……那孱弱的身影就这样永远地溶入漳州浓浓的夜色之中,再也没有回头过……


 



☆邱小谊☆


夏游三仙坪


炎炎夏日去登山,不是我的爱好,只是几位朋友一定要去,我不好扫兴。不料这一游,却意外地领略了一番风情。
我们游览的是位于城东飞龙山西坡的三仙坪。从我家出发,步行十余分钟到了山脚,路边一农夫相告有一条新开的简易公路,可坐车直抵目的地。我们选择了步行,既然是登山,还是步行比较写意。
沿着逶迤山路,拾阶而上,渐渐有了登高的感觉,泰顺山城的轮廓清晰地呈现在眼前,大伙的兴致渐高了起来,虽然烈日当空,可是好心情伴着徐徐吹来的山风却能解暑,我发觉早早备下的扇子、阳伞原是多余的。
行行停停四十来分钟后,我们到了三仙坪。迎面立着三间呈品字型的小石屋,原乃我县清代著名画家潘鼎晚年与邑人董仲常、挚友端木国瑚居住的地方,原名“石林精舍”,是潘鼎晚年摆脱俗事,与两位好友就在这远离喧嚣的地方过着以书画自娱、以诗酒遣怀的神仙般的生活,时人誉为“三仙”,后人称“石林精舍”所在地为“三仙坪”,地名即由此而得。
曾有人游过名胜山川后说了一句话:无山不建寺,无胜不隐僧。此话果然有一番道理。三仙坪上巍然一座新修的山寺,名曰三峰寺,红瓦黄墙香烟缭绕,掩映在苍松翠杉丛中,很有几分超凡脱尘的气质。四处环顾,我忍不住发了一番“斯人已去,空余石屋”的感慨。细看石屋,其中一座显然有后人居住过,现虽闲置仍有屋的感觉,另两座却摆了烛台、香案,供了菩萨,成了三峰寺的两座别院。
古文人隐士是不在了,然既有古刹,得道高僧又在哪里?我绕庙一周,不见僧侣,唯有几名俗家佛婆,洒扫庭院,准备斋膳。想来高僧定是云游化缘去了。
大伙坐定,便取出零食吃了起来。倒巧,买的都是水果及梅李果脯等素色食品,不至于污了佛门胜地。我拿一些水果请一佛婆洗了供在香案上,她很欢喜,邀我们留下用午饭,大伙都愿意,我交了些许饭钱。一行人或拍照,或上香,兴致勃勃地玩开了。我站在围墙那俯看山城,城市繁华,俱在眼底,心里若有若无地生出几分关于“浮生”的禅意来。我正发呆,同行一小弟拿了一张签语说无人解签,我一瞧是中下签,怕这天真少年心存疙瘩,便像模像样地给他解了一回,活人岂能让几个字憋死。少年乐了。女友也拿来一张,说给她哥问子嗣。我一瞧大笑——天无眼睛,使你无子。你若无子,何人有子——想不到菩萨说起恭维话比凡人还夸张。
这般说笑了一会,开饭了。都是豆制品素斋,取得却是荤菜名:素鸡素鸭素东坡肉。明明说是看破红尘、四大皆空,为何又对这俗物念念不忘?大伙也觉奇怪。我是俗人,参不透其中三味,心里纳闷。佛门有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难道这素即是荤,荤那是空?这样想着,饭桌上却不便仔细询问,恐冒犯了众佛婆,决意日后找一位相熟僧人再问个究竟。
男生们下了几盘棋,就过了晌午。我们一路唱着歌儿从新路下了山,都说这天游得尽兴,说没想到不出城门也可揽胜。
其实许多人都深知天下风景无处不在,最美的风景其实只是一种心情,只是往往有意无意中舍近而求远,长途跋涉一意追寻着梦中景色,却错过了身边那道美丽的风景。
乡村之恋


因为工作的缘故,一位朋友从城市来到了我们的山城,并和我们一道到几个偏远的乡村走了一趟。每到一处,工作之余,这位老兄总有一个问题是必问的:“现在,我们那里的年轻人谈恋爱总是泡吧、上咖啡馆、蹦迪什么的。你们这儿几乎没有娱乐场所,请问大姑娘、小伙子谈恋爱怎么办,上哪谈?”如此三五次,我看他焦急苦恼的神情,便斗胆当了一回“师”,导着他游了几处乡间风景点,一解他心中之惑。
那天,我们住的是农户经营的私家旅店,门前不远处有一条涓秀的小溪。虽然这地方家家户户都装了自来水,但许多农家妇女仍然喜欢到小溪边浣洗衣物,尤其是在炎炎夏日。我和朋友走到溪边时,正有三五个姑娘在洗衣裳。夏日的黄昏,斜阳轻柔无力地洒在水波上,姑娘们露出雪白的胳膊小腿踩在水里仔细洗着衣裳——身影在水面荡漾,脆脆的笑语声跌落在晚风中,碧波上、空气里处处洋溢着青春气息。这时候来了几个壮小伙也来洗涤锄具,洗涤劳作一日的尘土与疲倦,当然更主要的是与小别一日的姑娘见个面,聊一聊。虽然有我们这些陌生人在,他们并不在意,顾自说话逗乐。小伙子们洗了游了就玩开了,有打水漂的,有一猛子扎进水底又突然钻出水面,或抓一条小鱼,或抖一身水花的,惊得姑娘们又笑又气。许多脉脉的情意就在这打趣中有意无意地交流着。
碇埠上坐了一回,我们走到后山上一片杨梅林边,一群年轻人在攀摘着已采过一轮的杨梅。小伙压低树枝,女孩们便挑着红熟的采来放在胳膊上挽着的竹篮里,也有光是站那挑最好的吃着的,自然是众人取笑的对象了。年轻人手在忙和着,嘴也不闲着,边吃边说着一些我们不太懂的玩笑话。
乡村人怎么谈恋爱这个问题想来是无解的,你路上随便逮着一个问一个,说法准不一样,可都是带有了乡村特色的恋爱生活。在这恬静的山村,恋爱不是年轻人生活中刻意追求的浪漫,他们的爱情花朵总是悄悄淡淡地绽放在劳作或闲中的每一个细节里。休息时可以聊天、洗衣裳、煮饭、耕地、砍柴的时候他们一样可细诉衷肠。虽然远离OK厅、咖啡馆,但是他们一样可以在竹林里荡秋千、门板上打乒乓球,姑娘的针线活、小伙的采猎品,一切都是爱的信物。当然他们也向往充满城市气息的浪漫,于是,挑一个空闲时光,相约到县城看一场电影,或到舞厅潇洒走一回。
较之繁华的都市,乡村是有点贫乏和落后,但是乡村的人们在努力改变生存环境的同时与自然融合得有那般和谐,他们的爱情顺理成章地就在这自然的大花园里充满激情又平淡从容地开花、结果,就像这大山、溪流,总是那样的明媚自然、清澈见底,折射着乡间独有的风韵。


另一种爱恋


我以为一个人的初恋对象若能成为他一生相携相依的伴侣,那么他就是幸福的人了。
当我第一回与小伙伴们冒雨赶到离家一里外的竹篾厂师傅家——当年我们村里唯一拥有一 台电视机的人家——去看电视剧《射雕英雄传》,大概是八、九岁光景,头一回看见了课本中念过的“电视机”的模样、偏偏又看到了当时人们认为最好看的电视剧,我顿时着了魔似的迷恋上了电视,终日里神思昏昏,无心上课堂、无心做作业,意念里只一味地记挂着蓉儿和她的靖哥哥,久久不能忘怀,为此耽误了不少功课,挨了不少责骂。
多年后与同龄人回忆起那段年少往事,竟然都有同样的经历同样的感受。我笑你那是我们的初恋呢,大伙都会心莞尔——我们初次爱恋上了一件美好的事物,不是么?
上初二时,看电视剧《珍珠传奇》,讲的是唐代宗李豫和他妃子沈珍珠的故事。我用白纸裁订了一个本儿,每晚看了一集后就将该集内容简要地记下来,还写上自己的想法,说是为了日后再想看的时候可以回味。后来我将本子借给我因住校而无法看电视的同桌,被语文老师发现了,竟没批评,还夸赞了几声,说这做法很好、有利提高作文水平云云。那以后我就有了记日记的习惯。现在想来,我对于文字的迷恋最初大概便是始于彼时吧。至于后来我的第一篇习作发表在《温州广播电视报》的副刊上,自然是因为爱看电视的缘故了。
上了高中,因众所周知的缘故,电视只好少看或最好不看了。直到大学毕业,才又能轻轻松松地看电视,心里那甜蜜滋味真像极了小说里常说的恋人久别重逢的感觉。这时候,电视频道多了,节目很丰富,因此,我的兴趣爱好广泛了、视野广阔了,还真应了一句古话“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多亏有了电视,否则我定然是孤陋寡闻如若一只井底蛙。
婚后,我依然爱看电视,严肃的新闻、优美的戏曲、诗意的电视散文、优秀的电视剧我看,《寻秦记》之类离奇、荒诞、搞笑的电视剧我也会看,而且每到精彩处便忍不住去敲书房的门,邀夫一同分享快乐。埋头学习的夫便一脸无奈道:又吵我了,真不该买电视机。一回他无意间瞧见我看《还珠格格》哈哈笑的模样,定定看了我足有三分钟后叹道:真有你的,邱同学,真是“老小不大”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模样。虽是如此,但他每周总不忘买张电视报回家,问他,他说:温州广播电视报,我家夫人最需要。他又是满脸无奈,这时我却觉得自己很幸福了。
有一回,我因加夜班迟归,夫到门前路口接我,说:晚上看了一晚的书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原来是因为你不在房里看电视……
我说:真希望我们老了时仍然耳聪目明,依旧是你在书房看书,我在另一间房里看电视……


与子偕老


大爷爷是我爷爷的堂兄,双亲过世早,我的太祖母把他接来照顾,送他念了几年私塾。18岁那年,大爷爷跟人外出学艺,几年后回家时,带回一位标致的江苏姑娘,还学会了占卜。靠祖上荫承的几亩薄田,加上帮人占卜吉凶代写文书收几个钱,日子过得马马虎虎。不想因了那几亩田,土改时期,被划成富农。后来是“破四旧”,被抓了典型。一回,大爷爷被打斗,大奶奶不顾有孕在身,冲上去护他,被人从台上挤了下去……。从此,她再没怀过孩子……这些是我从奶奶口里断断续续听说的。
记忆里,我所熟悉的大爷爷是一位清瘦挺拔有几分仙风道骨的老人,大奶奶则略微年轻些,眉目温柔,待人和气。
大奶奶在屋前种了几株樱桃,照顾得好,每年都开很多花,果子成熟时,满树的红珊瑚映在翠绿的叶片之间,煞是逗人喜爱,大奶奶却舍不得摘。但是,每逢去时,她总是笑咪咪的捧了小篾匾,招呼大爷爷采些来吃。大爷爷总是慢腾腾地托了一把剪刀去剪,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是在修剪花木,剪下来的樱桃多半是一束束的。大姐姐洗好樱桃,总是先挑一束递给大爷爷。
大爷爷有一架子书,平时一有空就拿出来读,可他却不爱整理。大奶奶一字不识,却把书当成宝贝一样珍爱着,理得很整齐,经常搬出去晒晒,不让它们沾染尘灰,生起书虫。
他们总是这样风轻云淡地过着日子,大奶奶烧饭时,大爷爷在旁边一面抽着烟,一面慢慢往灶堂添递柴火。大奶奶洗衣服,大爷爷就在井台旁看书,她要用水时,他就提一桶上来。冬日,他俩常一起在院子里晒太阳。夏夜,则一块儿乘凉,大爷爷絮絮说上几段演义,大奶奶只微笑听着,慢慢打着凉扇赶蚊子。而更多的时候,大爷爷总是靠在太师椅里,看他那些有着奇怪图形的书,间或托起水烟壶吸上几口,大奶奶则捧着小乡棚刺绣品或缝补衣裳,整个一幅“落花无言,人淡如菊”的古画意境。
6年前的那个春天,大奶奶病了,打针吃药总是不好,眼见她日渐衰弱下去,大爷爷长嘘短叹跟着也瘦了。初秋,大奶奶殁了,入葬那天,大爷爷倒在坟头老泪纵横只说着一句话:你走了,我一个人怎么办……大伙都说没见他这样伤心过,只怕挨不久。
大爷爷果然没能挨过那个冬天。
我长久地怀念着这对相依为命近五十载的老人,生平多逢不幸,却过得那么平静从容。有时候我在想,也许他们从未探究过什么是真爱,然而他们的一生却反复在抒写着一句古老的爱情誓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上个世纪的梦


年少时候我总是多梦,记忆里有两个美丽的梦是最难忘的。那是关于越剧与西湖的梦。


渗入骨髓的越剧音韵


每每忆起孩提时代,意念里总是氤氲着妙曼温婉、低徊缠绵的越剧曲调,挥之不去。
我并非生于越剧之乡,我却爱上了越剧,不是没来由的。小时候在自家隔壁的电影院里看过了许多演绎才子佳人爱情故事的越剧电影及大戏,幼小的心爱上了长裙摇曳、水袖善舞、曲调婉转的那份温柔,并为之梦萦魂牵。也就在那个时候,我两位堂姑姑参加了隔壁村的越剧戏班,闲暇回来总开着老唱机双双练啊唱啊,还叫我也披上床单学那水袖、莲花步。我就这样梦魇般地爱上了越剧,就这样枕着悠扬悦耳的戏乐声梦了一季又一季——梦见自己在舞台上歌舞翩翩。
终于我勇敢地向父母提出要缀学去参加戏班,父亲一言不发,把关进一间专放杂物、还有一个黑棺木的旧屋里,我在黑暗里独自呆了一夜……出来时,只见奶奶、母亲等人眼睛肿肿的,说:“你父亲希望你好好读书,怎么想到去唱戏!”从那以后我再不敢向家长提什么唱戏了,然而那份痴迷始终不能释怀。即便到了后来,工作了,可以自由地看戏、收集唱片、影碟时,我依旧一味钟情于越剧,想是那份情愫已深深地埋在心底、渗入了骨子里。


挥不去西湖的馨香


最初认识西湖的美只是因一幅三潭印月的图画,大约五六岁光景,蛰居山乡的我浑然不知山外有缤纷世界,惊讶于竟有如此美丽的一湖水色。慢慢识了字,知道了那西湖就是戏文里白娘子和许仙邂逅定情的地方,就在梁山伯与祝英台同窗共读的杭城。就想,能传唱着那般凄婉动人的爱情故事的地方该会是怎样的温柔美丽呢?后又看到一篇文章,描写西湖上的小岛阮公墩,说那里仿古夜游的节目,服务员们都作宋时装扮云云……至此,美丽的西湖与美丽的越剧在我心里融合了。于是向往了。一想就过了十多年,期间也到过杭城周边的城市,然始终未能一见西湖。梦里便总是牵挂着、惆怅着。
终于去了,在一个春日。当我与新婚的夫沿湖慢步时,只见粼粼的西湖水依偎着黛瓦朱栏的亭台水榭,说不尽的明媚温柔。远处是山峦逶迤倩影,空气中弥漫着春花浓浓淡淡的馨香。我的脚步更叫六桥烟柳笼络住了、牵绊住了,一时踟躇不前。我想起王蒙的一篇小说《春堤六桥 》,郑梅冷与鹿长思两位旧社会出生的老人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一个春天里仄仄走过了长堤六座小桥,也走过了仄仄的人生。郑梅冷邀鹿长思一同走过六桥只为了一圆少女时期的梦——“我梦见和你一起走过春天的桥”——这么一个纯洁简单的梦,因为特殊的年代竟叫她期待数十年,发白了,梦圆了,人去了。平静中浸润着无限的忧伤,正如我喜欢的越剧里的故事一样,美丽、伤感。念及此,我感到了无限的满足,我握紧了夫的手,握住了春天,握住了幸福。那以后,我再没去过西湖,我发现我更喜欢在梦里牵念着的那份美丽。
越剧与西湖呵!我心底永远的美丽的梦。


☆薛一泉☆


远了,张宅


远了,张宅。童年记忆中的张宅和现今呈现在面前的张宅已判若“两宅”。我想,这种印记将一直无奈地延续下去。美好的历史镜像不会重现。再次让我隐隐作痛的是听说张宅的新村建设再一次启动,与村外大街相连的街路将继续向村落的肺腑延伸。那么张宅至少现今还保持原风貌的格局将被彻底无情地破坏,新村建设是一次伤筋动骨的大手术,这种手术是用古村的生命换取的,一种地方文化将在落日斜晖下终结!
我童年时代的“学前班”是在三魁张宅念的。当时的张宅村是一座至真至味的原始古村,巷道纵横,老房鳞次栉比,村民一切好像都在延续着千年以来不变的式样,农人们挑担穿巷,老墙边、古树下,三俩老人聊着前清今朝、桑麻稻谷。而刻在我记忆最深处的是张 宅村犹如迷宫般的村巷和“学前班”所在地——村民们叫“寨楼”。寨楼在几年前已坍圮,它位于如今村里那棵老树的里边不远处,相传是张宅一大户的私人防御建筑。放学后,我们常常奔走在村子纵横交错的巷道中,尽情地翻寻无尽的童趣,欢声笑语如老墙的卵石般砌筑着整个村子。而如今的回忆虽然情味浓郁,却是让人如此的沉重,只能极力搜索大脑里破碎的印象,小心翼翼地拼凑往昔画面。曾经书声琅琅的寨楼不见了,曾经一次次冒然闯入的老房子消失了。未变的是沟渠里的山泉,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流动。
张宅村保存至今的老房也只有靠近后山的几座 ,但愿它们能成为村落最后一个不灭的缩影,只有它们才能载着我们进入张宅村的历史港口。带着些许沉重而又向往的心情去看那几座老房子,从村子的左边跨进一座明代的门楼后向左拐,那里有一片精致的卵石铺地。据说古代张氏族人都知道图案里的奥秘,身在外乡的族人往往会互相考问,以此来断定对方是否真是同宗族人。继续往前走,一座座古朴的老房子让我完完全全地置身于一个素木蛮石的世界里。卵石铺就的巷道,木构的老房子,斑驳的老墙,再也不是一丝只在眼前飘荡的时光青烟,只在脑里闪动的历史风韵,它厚重地展现在你面前,而后便是说不完道不尽的故事等着你去摘取和品味!
当我要离开那片老宅时,已经是日落西山,余晖脉脉中我看见晚归的农人,看到了从那片黑压压的屋面上袅袅升起的炊烟,随风飘送的是那份熟悉的烟火气息,透着原汁原味的质朴,散漫在家园的上空……
可是,毕竟远了,张宅。虽然我还能在那仅存的几座老房子里遥想当年的你,这也正是不争的说明你走远了,一切无力的呼唤已成徒劳。躯体已经遍体鳞伤,要说仅存的老房是残留的一小片完好肤块的话,那么,小心翼翼地呵护不知还会不会被人们所遗忘?那可是古村灵魂最后的栖息地了!我还想知道的是,曾经对老房子习以为常的人们在住进钢筋水泥的构筑物里,又慢慢地对那种构筑物的以为常之后,他们会不会回望老房子呢?然而,怕就怕,到那时我们的视线已经穿不透钢筋水泥的包围,或许回眸处已经荡然无存。


整个秋天


秋天还有些淡的时候,人们开始忙碌起来。在忙着寻找往年用过的收割工具。人们要把秋完完全全的收割回家。人们要找出已歪齿的镰刀把它扳好,不能错过最好的收割时段。人们要把破旧的盛稻筐修补好,不能漏掉一点秋。人们还要将板车修整一遍,板车装上稻谷是一年的重量。
我坐在开始飘稻香的田野边。每吹过来一阵风,我就能感觉到田野又熟了一些。稻穗越来越丰满,沉甸甸地弯腰往下挂。稻穗与女人不一样,女人怀胎的肚子越来越挺,腰杆便越来越挺。相形之下稻穗显得饱满可爱,它在含蓄地等着你,让你忍不住要用手去捧着它。生怕它从一片秋色中消退。
秋天开始深沉。田野变得成熟。我站起身来与农人们走进稻田,走进一年当中最宝贵的“黄金时段”。在丰收的田野里家家户能出动的劳力都用上了。秋天的时间虽然宝贵,但要作出合理的安排。人们不会很早就出现在田野中。要等太阳从东升起,晒到自家的稻田上把稻子一头的雾水晒走后,人们才握着镰刀走在田埂上。
人与太阳各司其职。太阳只管晒走雾水。农人对雾水没办法,只能管收割。
撑立的稻谷开始被人们割起组合成许多个小堆排列在田地里。一棵稻谷当时在秧田里是一支苗。一堆稻谷当时只是一把秧苗里的一小部分。一把秧苗能种出一大片稻子来。把稻子与人相比,人输得很惨。一粒稻子种长成一支秧苗。一支秧苗长成一棵稻谷。一棵稻子能长出多少粒谷粒呢?男人数以亿计的精子与卵子结合只长成一颗“谷粒”。
繁忙的田野中女人在收割稻谷,男人在打稻谷。女人适合收割,她们与生育能力极强的稻子有神秘的情感。男人似乎也适合打稻,他们曾经不止一次打过自已的女人。唯有小孩在宽阔的田地里扮演各种角色,他们会收割,能搬麦堆,还可以帮父亲中踩上几脚打稻机。小孩长大后他们的角色就会敲定。
或许他们不干田里的任何事,离开了这片土地到另外一块地上扮演角色。
人们用许多方式往家里搬稻谷。用肩挑,用背背,用车子拉。我也用这些方式往家里搬稻谷。结果我腿抽筋,腰酸,背疼,肩头起泡。原来搬稻谷这么不轻松。那些搬得很轻松的肯定是一个成功的农人。
对于农人来说稻谷就是生命,是生活。你搬不动它,它就会把斧背压驼。
收割回来的稻谷晒在天地坪的竹簟上。全家人都在守护着它。老年人,中年人,还有少年人。对于老年人来说,一捧稻谷是她的过去。对于中年人来说,一捧稻谷是他的现在。对于少年人来说,一捧稻谷是他的未来。过去的已经过去,未来那是幻想。
只有中年人最实在,一捧稻谷就是他的现在。一席稻谷一仓稻谷还是他的现在。有他全家人一顿三餐的粮食。
整个秋天变得透明。她回忆了过去,造就了现在,酝酿着未来。


枯草与睡虫


这是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太阳暖烘烘地照着大地。这是它惯使的伎俩。在这个下午,我拎着一本书,来到村子的小溪边。我被一片黄草地吸引住了,干枯的黄草铺在溪岸边。我在想象它年青时的旺盛,可惜现今已枯老。再无往日劲风中优美的舞姿,无旧日举目远眺的自信。它只能守着这片故土,等候枯瘁,然后死去。像一群老人,靠着土墙,一边晒太阳,一边聊天,等候死亡。枯草死了,留下根茎。人死了,留存下精神。草的根茎只要一遇春风,便会获得重生。人的精神似乎容易被年复一年的春风吹淡。人的精神不会随风而逝的,廖落无几。
终于受不住太阳的款款暖意,不一会我已昏然欲睡。我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睡着。人都不会精确的知道自己在哪个时间睡去,就像不会知道自己会在哪年哪月哪日的早上、下午、或者晚上死去。等我醒来,太阳早已躲在西山那边酣然入睡。我睁开眼睛,想起扔在身旁的书还在不在,结果发现书本上葡伏着一只硬壳虫。它已睡着,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它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但不同的是,我可能知道它姓甚名谁,但这只硬壳虫却至死都不会知道我是何方人氏。硬壳虫看来睡得很香,全然察觉不到我的存在。也许它与我一样,已经足足睡上了一整个下午。
我觉得这是个不一般的下午,我竟与一只虫子同眠。这似乎也不足为怪,当你每次入睡时,不知有多少虫子与你一起入梦呢,还有你家的猪,鸡,狗,不都要睡觉吗?只是,在第二天你醒过来时,或许它们却死在了睡梦中;它们醒过来时,或许你却再也睁不开眼睛了。但这是一只躺在我身边,与我一起共眠了一整个下午的硬壳虫,我还是觉得这事有趣。我会告诉我的新朋好友,通过打电话,写信,上网。那只硬壳虫会不会把与我共眠的事情告诉它的新朋好友我不知道,如果会,它却不会打电话,不会写信不会用电脑上网。它只有一个方式,面对面的交谈。我庆幸自己是一个人,而不是一只虫子。不知虫子会不会有庆幸:庆幸自己是一只虫,而不是一个人。


 


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道”是个既深奥又玄妙的字眼,对它的解释当然是多之又多。《古尊宿语录》中称,“道即平常心”。如何才是平常心?我们又有多少人能真正持有平常心?“禅”对此有解释,要睡觉的时候就睡觉,要坐的时候就入坐即是平常心。这么说来,平常心岂不是很容易就能做到?并非如此,想想,有几人能在睡觉前心无杂念,然后好好入睡?又有几人能安然端坐,而且“坐得住”?能好好入睡、“坐得住”的可能会很少。要睡觉时,会因为很多锁事缠身而不睡得香;让他坐时,心里总有许多挂念,这样一来,岂能坐得住?
很多人本来是能好好睡觉,好好吃饭的。因为他们少烦恼,很单纯,生活也过得平静。可是,最要命的是他们却不认为这就是幸福,而不知去珍惜。没有祸患时,不认为是幸福。待到祸患到时,想到没有祸患的时候是多么幸福啊!既然很多人不认为单纯、生活平静是幸福。那么,他们就会不断地去满足如影随形的欲望,去追求“物”——物质往往被看成比什么都重要。烦恼就源源不断地产生了。烦恼总是随欲而生。少烦恼的人要好好珍惜幸福了!
吃不好饭,睡不好觉说来是正常的。我们都是凡夫俗子,没有烦恼确实很难做到。“烦恼即菩提”——这句话的点拔应该重过安慰。“烦恼”是什么?“菩提”又是什么?“烦恼”是迷惑、愁怨、苦恼。“菩提”是指断除烦恼的佛教大智慧。有道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志……”聪明的人不会否定痛苦和忧愁的锻炼价值。
可是烦恼的人,却不应该为“烦恼”而烦恼,烦恼可助明理。通往幸福的路上,有烦恼相伴,会多些明智之举。关键是我们要正视烦恼,认识烦恼,从而减少烦恼。《禅门慧语》中有这样一段对话:
源律禅师问道:“和尚修持禅道,还用功吗?”大珠慧海禅师回答说:“用功。”问:“如何用功?”慧海禅师说:“肚子饿了就吃饭,困了就睡觉。”源律禅师不理解,就问:“所有的人都是这个样子的,他们也同大师一样用功吗?”慧海禅师回答说:“不同。”源律禅师问道:“为什么不同呢?”慧海禅师说:“一般的人吃饭的时候不肯吃饭,总有各种各样的需求;该睡觉的时候又不肯睡觉,总有千般计较。所以是不同的。”源律禅师闭口沉思。
——读者诸君深思。



☆林 峰☆


又见清明


记得有位诗人是这样描写清明节的:“墓碑们都放假了,到山下喝起酒来。”这种诙谐手法的应用,使“欲断魂”的清明节顿时轻松了许多。然而这种又使人倍感沉重,更深一层地敬仰和怀念我们的先人。离我们远去的亲人选择这一天与我们交谈对饮,便是这个节日特有的感伤和无奈。
每逢清明,人们都尽可能地相约去拜祭已故的先人。扫墓,便是我国民间传统的一个习俗。不管春雨绵绵,还是晴空万里,也不管山有多高、路有多远,后人总是忘不了利用这一时机,带上果品、茶酒、鲜花、纸钱之类进行祭奠,以表达心中的哀悼和怀念。
今年的清明节,我们一家人也加入到众多扫墓的人群中。走在山路上,春风拂面,看杜鹃花迎风而放,我想起了关于生命的话题。人就像一朵花,在最艳丽的时候就展示出对于为她而来的风的理解,这需要一种勇气,而最后化成香泥献给的依然是来年的芬芳。人能化为香泥,应该是一种精神,一种人格力量的外化。人总是靠着基因一代代传了下来,而真正的基因,我想应该是一种思想、一种精神或是一种信念。
我家的祖坟在向阳的山坡上,四周是地毯式的小草,柔和、清洁,像祖辈们一生的秉性。到了坟地,我们便忙了起来,略加清扫,摆上果、脯、酒之类的供品,再点上一柱香,然后栽植了4棵柏树。小女儿还在近处采到杜鹃花和一些叫不上名的花草,用松枝和柳条编成一个小花环放于墓碑前。父亲率我们表白来意,说着一年来的变化,然后表达我们的意愿和信念,最后以最为原始的仪式向先人们作了一个长拜。我想起了自己一年来的所作所为,期间有欣喜,也有感叹。这种时候,冥冥之中我们像是在与先人们攀谈,又好像是在接受他们和蔼中带着严厉的目光。四月的气候湿润而潮湿,在这融融的春光里,我们没有理由不做好每一件事。
感谢我们的祖先选择这样一个诱人相思的季节并把它命名为清明,又在这个节日选择了为先人扫墓的习俗,它令我们在怀念先人的同时,找到自身的不足与勇气,在感悟先人的得与失当中,清醒地认识了自己。也许,这正是清明节所赋予的含义吧,像这个季节,从朦胧走向清晰。
年年清明,今又清明。清明扫墓的感受,让我多了一番对人生的思索和感慨。
站起来是一道风景


若干年前发生了一场车祸,我连同车子跌入十几米高的路基下,车子毁了,而我竟奇迹般地死里逃生。当我头破血流地从四轮朝天的车子里钻出来的一刹那,我感叹生命之顽强,我庆幸自己还能够稳稳地站立起来。
是的,站起来是一种精神,是一道伟岸的风景。
站起来,伸手就可触摸满天烂漫的云霞;站起来,曾经暴戾一时的恶魔正匍匍于我们的脚下。
从类人猿站起来成为今天的你我,我们的祖先历经了亿万年的悲苦沧桑。岁月悠悠,长路漫漫,前进的征途更有荆棘和陷阱,要站起来又谈何容易。
但生命仍然是要在每清晨站起来的。挺直不屈的腰杆面对骄阳烈日,凄风冷雨;昂起倔强的头颅笑傲霜刀雪剑,霹雳雷电。然后,始终以不倒的姿势走进每一个亮丽或潮湿的日子。或许我们还不曾对一个小小的成功回眸一笑,不期的厄运就降临到了头上。岁月的河流一浪接着一浪,不堪重负的生命要经受多少失意和磨难。
但我们不能趴下,我们不能因为生命的弱小就甘于忍受而自暴自弃自卑。小草虽然柔嫩,但它颤颤地从大石下窜出的一瞬间是何等的壮观。在生命之潮的大起大落中,我们别无选择,只有抖落一身疲惫,咬紧牙关,积蓄力量,顽强拼搏,再次勇敢地站立起来。
站起来是一种超凡的人格,一种执著的信念,一种高远的境界。
历史是站起来的历史,世界是站起来的世界,我们是站起来的一道亮丽的风景。



落雪无痕


江南少雪。
当我懂得雪为何物时,我憧憬生命中能有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飘飞在我的心田里。我想象着那白色的精灵快乐地把这个世界装扮成一个银装素裹的童话王国。
然而,江南少雪。
在童年无忧无虑的日子里,当北方的孩子们穿着大衣,在雪的世界里追逐嬉耍时,我只对着那缺少寒意的天空,发出几声无奈的叹息:唉,恐怕又要过一个无雪的冬天了。那曾经吸引过许多塞外英豪的“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也变得没有一丝可爱了。唉,雪呀,你为何不降落江南?你为何在我们的世界里了无痕迹?
那一年当兵报志愿时,当乡武装部长问我去哪里当兵,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东北。因我我渴盼雪,渴盼那纷纷扬扬、漫天飞舞的大雪,渴盼那天幕下一片洁白的银色世界,渴盼那份惊心动魄的笼罩和心灵的震动。然而,我最终没能如愿以偿,我到了江南的一座美丽的城市,到了一个被称之为“鱼米之乡”的气候温润的“小上海”——无锡。战友们告诉我,无锡极少下雪,除了少数年份,一丝雪痕也别想见到。
我心存一份隐隐的渴求,盼望在无锡军营的几年里,能够遇到一场雪;盼望与战友们穿着军大衣合影留念。为了这一愿望,我急切地盼望并耐心地等待着冬天的到来。在一个寒冷的飘着雨的夜晚,我在暖烘烘的被窝里睡得正香,站岗的战友小李异常兴奋地叫醒了我:“雪!雪!开始下雪了!你不是想看下雪吗?”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我的神经也被兴奋地调动起来,立即被披衣起床,奔向冷冷的夜中。夜正黑,看不清雪花漫天飞舞的景观,但可以感觉到是在下雪,虽然雪片还是那么稀疏而细小,但这已经足以让我心动不已了。渐渐地,雪越下越大,借助手电筒的光亮,我看到那奔泻而下的雪花飘落下来马上就消失了;吻贴我的脸颊,马上就融化了。然而,我却在心底呐喊着:“雪啊,总算见到你了!”
我真的不敢相信,我还会在军营里见到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天蒙蒙亮,当鹅毛般的大雪开始铺天盖地的时候,我想我肯定是看傻了。那是我在军营度过的第五个冬天,正值新兵连训练接近尾声,面临着考核的时候。大家都忙得晕头转向,雪却落了下来。我们马上跑进雪的世界里,让那雪飘得一脸一头一身。我们在雪地里打滚,互相扔着雪团,我们在雪中合影拍照,堆雪人,那青春的笑声似乎现在还在耳畔回响。雪下了一天一夜,地上的积雪足有40厘米,把整个营区都变成了它们的天下,也变成了我们的天下,几乎所有的官兵都倾巢而出,沉浸在落雪的欢乐中。从那以后,我便再也没见到大雪了。即使偶尔有雪,也还是稀疏而短暂的。
江南少雪。无雪的冬天,我6岁的女儿不断地向我发问:“爸爸,雪是什么样的?什么时候才会下雪啊?”“现在是冬天了,为什么还不下雪呀?”我赶紧搬来书本或指着电视上下雪的场景跟她说明 ,她听了或看了显然也很兴奋,同样渴求有一场大雪包裹她天真烂漫的童年生活:“爸爸,等下雪了,您也带我出去玩,给我堆雪人,好不好?”我连忙说:“好!好!”然而,面对这温暖的冬天,面对小女纯真期盼的目光,我只能无奈而又无助地等待。
此时,不远处隐隐传来略带忧伤的歌声:“又见雪飘过,飘于伤心记忆中……”是《飘雪》。猛然记起一位朋友曾经讲过的一个故事,他说他曾在一个寒冷的冬夜,不管不顾地坐上火车到北方的一个城市去寻找他的信友。他们从未谋过面,也不知对方是什么模样,彼此间全靠心灵的感觉在交往。那个冬夜,火车晚点了,他走出车厢,走进了大雪纷飞的异乡。忽然听到有个声音在呼喊着他的名字,他转头,看到昏黄的灯光下,有个穿着一身红色羽绒服的姑娘,站在雪地里向他招呼。雪花在她的头上飘舞着,沾满了她的头,她的脸,她的笑容……
现在想起,我仍沉迷于朋友叙述的故事中,心头似乎有雪飘过,在这个不冷的江南冬日。是的,冬雪在我心头飘过。然而,落雪无痕。



依然是雨


小时候,好喜欢下雨。喜欢透过玻璃看外面的花花的世界和那雨珠溅起的画面;喜欢看街上行人被突如其来的阵雨淋得似落汤鸡而又不知所措的狼狈样;喜欢折叠小纸船顺着流淌的雨水飘航,飘进心想的大海……
渐渐地长大了,读了一些关于“雨”的文章,才知道这雨创造了那么多浪漫的情节,宛如一首首诗。尤其是读了戴望舒的那首《雨巷》诗,使我几乎沉迷在诗的意境中不能自己拔。“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你看,这诗,这意境,这江南的雨,这雨中的浪漫,多么朦胧凄美,多么让人神往!雨中撑着油纸伞,穿着花点衣裳,扎一条乌黑秀美的长辫走在雨巷中的“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怎不让人向往这江南的雨以及雨中浪漫的情景呢?以至后来,每逢下雨天,我便不再骑着单车似断线的风筝在风雨中穿行了,而是喜欢独自撑一把雨伞,在雨中漫步,心中幻想着去等一个美丽的故事。
后来我参军来到了一座古老而又美丽的城市——无锡,那是一座江南的文化名城。新兵那阵子,那雨就下个没停,淅淅沥沥,和家乡的雨没什么两样,依然是那么的缠绵、迷茫。只不过眼前的景象已发生了变化。因为下雨天无法训练,班长就让我们趴在床沿或坐在小木凳上,背记一些枯燥、单调的军事术语和理论常识。开始时脑子常溜号,凝视这江南的雨,幻想着各种各样的情节。想得最多的还是那雨中的纸伞,幽怨的姑娘以及古老、残破且非常幽静的窄窄的小巷,想着想着,突然心中便有了这样的疑问:那姑娘为什么这样哀愁?她家是不是就住在小巷的尽头?兴许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吧?抑或是她的父亲逼她嫁给她不愿嫁的人……由于军营紧张而陌生的生活使得这种美妙的幻觉突然又跌入了一种现实沮丧的状态之中。那些时日,我每天望着门外的雨就油然升起种莫名的烦恼,尤其是不远处操场边上那风雨中摇动的一排排棕榈树,总是摇下我们这些新兵“蛋子”想家的伤心眼泪。我自问,这就是我期待下的雨么?那时,我真的有点讨厌下雨,常祈盼第二天有个红红的太阳腾空而起。这时,我唯一的乐趣就是一个人抱着本厚厚的小说躲进一个角落里去享受书中的情节了。
就在军旅生涯5个年头的那个夏季,一场不曾意料的“大风”吹散了我的梦想时,天空也正好下着一场大雨。几个月的努力使我的军事考核、文化考试、体检顺利过了关,就因为自己的年龄超过4个月而被无情地拒之军校门外。当我怀揣着那个破碎的军校梦在雨中奔跑,雨水淋透了我的头发和军装时,我知道这雨在我的想像中也没了诗意,从此,也没了那个在雨中撑着纸伞的女孩了。我真有点恨那雨。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时光如白驹过隙般消逝,而今我也早已解甲返乡。在这个江南的雨季里,我悠然地独自伫立于一座古木廊桥上,凝视着着周围白茫茫的世界,神情已是漠然了,脑子里竟是一片空白。不禁哑然失笑自已若干年前雨中幻想的幼稚和滑稽。只是那风雨中摇曳的棕榈叶让我想起那江南古城的军营。也许这世界里依然有风有雨,改变的只是我们自己!



又到嫩茶初绽时


开水泡入茶杯,便见茶叶似绿色的生灵,在杯底缓缓膨胀、蠕动、热气丝丝缕缕,散发淡淡的清香;轻轻呷上一口,顿觉得回味无穷,似酒,不如酒烈;似泉,比泉更甘。那份感觉,远非“沁人心脾”四字所能形容。
近日一个闲暇之时,我一边饮着好友刚从家乡寄来的“雪龙”,一边读着宋代戴昌的《赏茶》诗,读到“自汲香泉带落花,漫烧石鼎试新茶”时,顿生一股怀乡之情。春风带雨,嫩茶初绽,独在异乡,心系故土。时下,在我家乡——浙南泰顺山区,又该采制新茶的繁忙时节了。
泰顺,号称中国茶乡,是全国百余个生态示范县之一,茶叶是家乡的一个支柱产业,因此,当地政府十发注重打造生态茶叶品牌,每年都举办“斗茶”、“评茶”、“品茶”等茶会或选送茶品参加省部级或国家级的验质评优工作。经过几年的努力,现已陆续推出的诸如“高山云雾”茶、“三杯香”、“雪龙”、“香菇寮白毫”等品种繁多的生态茶叶,在整个市场行业竞争中占了一席之地。
家乡的茶清淡、幽香回溢、齿颊留芳,赢得许多茶客的青睐。在我家的前山后坡上几乎随处可见翠绿的茶园,每当采茶季节,无论村妇、少女、还是老妪,一律头戴草笠,身背竹篓,顶着晨星,踏着露水就早早去了山上。采茶似乎是家乡女性的看家本领。一双双手灵巧地上下摆动,身上被露水打得湿漉漉的,一天下来,臂痛腰酸两腿软,着实很辛苦。因而采茶人与闲雅之士的喝茶感受自然有所不同,这正是其中多了几分苦涩与艰辛的缘故吧。
据史料记载,唐宋年间,我国已有非常兴盛的茶叶市场,茶馆与酒楼一样,遍布于市井。唐人常以茶为小女孩的美称,大概是取青嫩可人之意吧,而有茶当礼品的习俗则流传至今。据说宋代僧人还击鼓喝茶,可见喝茶之隆重了,旧时称呼专司煮茶者为茶博士,白居易看见茶博士用山泉煎茶,曾题诗一首:“坐酌冷冷水,看剪瑟瑟尘;无由持一碗,寄与爱茶人。”
《红楼梦》第41回专门写了贾母、薛姨妈、宝玉第一干人在栊翠庵饮茶的情景,茶要“老君造”,水是五年前收的梅花上的雪,碗是官窑出产的五彩小盖盅,那个讲究,非一般百姓所能问津。至于广东人喝“功夫茶”,日本人布“茶道”,我认为那是一种修炼,一种信念,使饮茶具有了更深一层的含义。
茶在我国具有浓厚的文化色彩。在我的家乡泰顺也是如此,请喝茶已成为家乡人待客的一种礼仪。以前,家乡人对茶具的选择似乎不在讲究,但近几年,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家乡人所用的茶具也越来越精致了。其实,在我国,茶具早就跻身于民族艺术之林。我见过圆形带嘴,可装数公升水的大瓷壶,其造型各异风格迥然者就达数百种之多。悠悠然把玩一只心爱的茶壶,已成为许多人的一种艺术享受。
喝茶能给人一种闲适感。人们见过因喝酒而打架斗殴的,却绝少见因喝茶而动气伤神的。君子之交,品茗清淡,无酒肉朋友之嫌,有热诚情待之意,劳碌之余,沏一壶香茗,邀友对坐,一边啜饮,一边聊天,或听一段丝竹清音,也是一种饶有情趣的休闲。
春风拂面,细雨绵绵,正是家乡采制新茶的繁忙季节。但愿家乡人的勤劳、朴实、热情、好客、连同她采制的名茶香飘万里,饮誉八方。



☆张一望☆


难 忘 的 岁 月
——一旧照片勾起的回忆


七十年代初,在全国正处于“野营拉练好”的热潮中,笔者当年在罗阳小学(实验小学前身)任教。大家年轻力壮、血气方刚,谈起带领学生去“拉练”,都表示赞同。
校长决定,先让我去寿宁打前站,充当“联络官”。
寿宁城关“教革命”龚培与城关小学柳雄滔等同志,得知我的来意后,当即拍板支持我们的活动,并立马定下具体时间和“拉练”路线。
1974年“六一”前夕,我们师生百余人浩浩荡荡、雄纠纠、气昂昂地踏上前往寿宁的征途。
从泰顺到寿宁抄山路走约45公里。第一天我们精神抖擞走了30公里到达南阳村。当晚还与南阳小学联欢。
翌日,一支长长的队伍直奔目的地——寿宁县城。距寿宁县城五公里处,龚培与柳雄滔同志组织一批师生已在那儿迎接我们了。
我们参观了县城,并开展了丰富多彩的联欢活动,又到茗溪小学与该校同学打了一场乒乓球友谊赛。
值得一提的是,此次泰寿两县师生别开生面的联欢活动内容,由寿宁县广播站录音采编后,送往福建前线电台播出。
第三天准备返泰,若再步行,同学们确实是有些吃不消了。热情好客的寿宁朋友,为我们调来三辆大客车把我们送回泰顺,大家感到无比的激动!
从那以后,我们两所学校来往频繁,在教学上互相切磋探讨,特别是成立了“三阳”(即罗阳、鏊阳、南阳)教学研讨会后,对三校教学研讨起了很大的推动作用。
三十多年来,我们的友谊与时俱进,只要双方继续不懈的努力,将会留下更多难以忘怀的绚丽多彩的镜头。将会留下更多难以忘怀的回忆。


 



☆胡梦君☆


店 坪 街


每次经过矴步,我总忍不住要呆望一下店坪。而每一回首,心里总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怪怪的。也许是它过于的破败罢?只觉得那已经破旧倾斜的早已少人居住的一组旧楼房,在稍远处林立的新的高楼的对比下,显得异样的丑陋。只稍看一眼,它似乎就化作游魂,直在你眼前游荡,游荡……
我的家不在店坪,儿时的梦更不在店坪,而且我从不曾拥有过它的繁华,伊只不过是我父祖辈的梦罢了。而店坪与我又有何关系?
儿时的我,对之敬仰过,追寻过。
那是我祖母的功劳——
我童年是跟祖母度过的。那时,家乡被“大跃进”、“三面红旗”闹得连饭也吃不饱,跟许多人一样,为了不至于挨饿,父母便带着大妹去了福建。祖母老,我不算小,自然要留下看家。于是,祖孙俩相依为命。
在我十岁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有月。祖母忽然问:仕阳矴步有几级?店坪栏杆有几个?街面“花圈”有多少?圈内“鲤鱼”有几条?我哑然。于是,祖母脸上就异常严肃起来,用少有的眼神看着我,说做为仕阳人,连这个都不知道就很不该。并再三交待,非要记牢不可。如果出门在外,别人问起,你答不上,就会被看成不是仕阳人。接着,祖母又漫吟了起来:“泰顺有三街,仕阳店坪街;圩日来两省,买得茶米鱼虾归……”我似懂非懂,于是当即跑去细细地数了两三遍:仕阳矴步224级,店坪街栏杆12个;用鹅卵石砌成的颇为精致的花圈八个,圈内用长弯形条石拼成的“鲤鱼”32条。然而,祖母却报出一个全新的数据:仕阳矴步360级,石栏杆24对,街面“花圈”内鲤鱼108条……“不是你数错,是那些,再也找不到了……”言后竟唏嘘。于是,我更加觉得店坪的神秘与不凡,竟有过如此的繁华……
我长大后,也像父辈一样,外出谋生了,而且走得比父亲还远。然而,却似乎就从没有人问起过店坪,以及有关店坪的栏杆、花圈、鲤鱼;也绝没有人因记不起确凿的数据而被嗤笑过。至于矴步,尽管有人问过,那也只是热爱“桥梁史话”者一时之兴致,绝非考你是不是仕阳人。就在这时,我猛然地发现,店坪太小了,小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世界太大了,大得是那么不可思议。我在流浪了三五年后,回到仕阳,并躲进中学,做起了一个至今无职可称的教师来。
逝者如斯夫!尽管我早已不觉得店坪有多么伟大,但难以忘却那随水而去的美好情节:月夜数矴步,月夜数栏杆,月夜找鲤鱼……而且,总不由自主地向我的朋友叙说祖母的故事;就像祥林嫂之于阿毛,不厌其烦地说着,似乎自己就曾拥有过它的繁华,拥有过那无尽的梦似的。
有一天,我正为一篇文章在挤墨水,我的一个学生走了进来,问了一些作业,默坐了一会,突然发问:
“老师,店坪街真的就剩下个名字了?它昔日的繁华就没有它的道理?”
我骇然,惊疑地放下笔。眼前这个平日寡言少语的小同乡。似乎并不要我回答,只管自己喃喃地念着些什么。我惊喜,我庆幸,我总算躲对地方了,我何必再为昔日的放浪不悟而去写无尽的遗憾!我迅速将那未成篇的文稿丢进废纸箩。再抓过笔,迅速写下“店坪街”三字。之后,情思翩翩,如流而下。
但愿,我的陋文能给可怜的店坪一个安慰,阿门!


☆陈美美☆


花 意 昂 扬


母亲喜欢花,尤其爱种花,在我家的阳台下,房前屋后的角角落落,到处种满了月季、海棠、仙人掌、鸡冠花、指甲花、石榴、紫竹等等,每年春夏之际,红的、白的、紫的,各种花竞相开放,鳞次栉比,微风吹过,一层一层,一浪一浪,煞是好看。
母亲的一生,是节衣省食的一生。在那非常的年代,母亲用花来点缀清贫的生活,小心翼翼地呵护和培养着我们幼小的希望,为我们塑造一个梦一样的乐园。那时母亲不单要供我们姐弟五人上学,还要照顾体弱的奶奶,然而,无论生活是怎样的艰辛,母亲却从没有停止过养花,每天借着启明星的微光起床的母亲,从不会忘记给阳台上的花卉洒一些水。我家的客厅里也时常洋溢着母亲自制的茉莉花茶的清香和桂花酒的醇味。每年端午节,正是大莆花开放时节,母亲会早早地为我们扎起小辫,在我们的小手腕上系上红头绳,摘来通红通红的大莆花戴在我们的头上,于是,在房前屋后玩耍的我们,欢乐得就象是到了梦的王国。
母亲不单养花,还教我们识花、赏花。她时常指着花告诉我们:那是月月红、那是紫竹、那是杜鹃……渐渐长大以后,忧愁和烦恼也多了起来,然而,只要跑回家,坐在阳台上,喝一杯母亲泡的茶,抑郁的情绪就会舒展开来,心里就踏实无比。记得,那年我十八岁,大学没考上,求职又失败了,那天,我的情绪坏到了极点,蜷缩在阳台的藤椅上,感觉好象是到了世界末日。星星点点的灯不知什么时候亮了起来,月亮也不知何时爬上了树梢,母亲默默地站在身后,不经意地说:“你看,那棵花开得多好。还记得吗?去年,它差点就枯萎了,是我们给它换了泥、浇了水,别看它花期短,同样需要经过四季的风雨。”母亲说:“你才刚刚开始呢!怎么就退却了呢?人不能因为走路扭伤脚,接着就不走路,你说对不?勇敢一点站起来,揉揉痛处,接着往前走,以后的东西会更好,通常我们不都是这样的吗?”我抬起泪眼望向园里,园里花儿开得正艳,它们肩并肩、头挨头、不张扬、不炫耀,散发的却是本色质朴的馨香,那些红的、粉红的、紫的、淡紫的花瓣,是那么娇柔、那么粉嫩,扑愣愣、昂扬扬,随风而动。从小母亲就鞭策和鼓励我们积极向上,培养我们雍容大度的品性,不屈不挠的精神,母亲推崇风雨过后,那一树醒目的桃红。可是妈妈,你知道吗?也许,穷尽我一生的追求与顿悟也抵不过花园里的一株花,那么安然、优美地就能走完自己的一生。它不争夺晨曦里的朝露,不躲避大雨里的狂风,只是静静地向周围的人们散发着芬芳,既使是凋零,也是在风里轻轻地飘落,优雅得如同美人的轻叹。美到极至是自然,聪明到极至何其不是自然?象那山川大地,沉默着蕴藏着无数的宝藏;象那花草树木,娇娆着,却拥有心灵的宁静与平和。
那天晚上,在母亲那并不宽大的阳台上,对着鲜花和星月,我足足坐了一晚,第二天,当我振作精神告诉母亲我知道该怎么办了的时候,母亲会心地笑了。
如今,母亲早已走了,在一个田野里开满油菜花的早上,随着花香飘远,而那昂扬的花意,却成了我生命中一道亮丽的底色,无论是怎样阴霉的日子,我都能闻到它那清悠淡雅的芳香,我的人生也因此而丰满明亮。


☆王叶婕☆


红 烛 情 结


小外甥过生日的时候,蛋糕总有蜡烛,从一支到几支,一支小小的蜡烛代表着长长的365天,多少成长的欢乐与烦恼,都在这一点跳动的小火苗里隐现。看着烛光中的小外甥那粘满奶油的小脸蛋,感受到的是他成长的甜蜜。
很喜欢看电视里孩子们过节的镜头,小小的舞台上,上百支蜡烛一齐点燃,在孩子们的手心中捧着,宛若满天的星星降落在小天使们的身边,小小的火苗儿跳动着、欢舞着,把节日的气氛烘托到了极点。
记得读书时上晚自修,常遇到停电,一停电,似乎整个人,整个世界都被抛到深不可测的黑洞中。直到手忙脚 乱地寻找到一支蜡烛,在火柴点亮一团桔黄色的光景的瞬间,心才踏实下来,一种温暖和亲切的感觉油然而生。而在这点点烛光形成的特殊氛围中,教室里少了许多喧闹,仿佛这支小小的蜡烛蕴藏着许多的温情与安慰,以至于电灯又复明时,也舍不得将蜡烛吹灭。而那些秉烛夜读的日子,更被每位同学握紧了藏在心里,似乎有了这烛光的见证,离心中的理想也因此而又近了一步。
最是钟情于夏季的露天冷饮,每一桌都有一支幽幽的红烛,柔和的音乐似流水轻轻地荡漾,在深深的夜色衬托下,无论是恋人还是朋友,在这样浪漫的氛围中,都会将一份情意诠释得美丽而又动人;而心情忧郁时,你也可以独坐一隅,晚风传情,与一支小烛相对而坐,看着它为你悲而悲、泣而泣,直至燃尽最后一滴泪。有时想想一支小小的红烛竟能与人的喜怒哀乐配合地如此默契,真让人不由得怀疑,这红烛,莫不是古时哪位多情女子的化身?
听说今年过年将要开一次同学会,还是烛光晚会,我一听便喜欢。想着老同学们一起守岁,一杯清茶,几样零食,熟悉的脸在烛光中变得朦胧,一起描绘着来年美丽的开始,我便急切地盼着过年了,盼着烛光晚会早点来临……


 



晚风晓月仕水


我是喝着仕阳水长大的,我对仕阳的山山水水情有独钟,不管我走到哪里,家乡的青山秀水都永远是我魂萦梦绕的地方。
还是孩提的时候,因为没有什么玩具,家乡的那条潺潺而流的仕水,便成了我与小伙伴们天然的游乐园。捉捉小鱼摸摸虾,在青青草地上打几个滚儿翻翻跟斗,都是我们乐此不疲的游戏。一直感谢当教师的母亲,她那娓娓道来的美丽童话让家乡的这条溪在我的眼中变得那样神秘而充满魅力,我常常长久地坐在岸边,希望哪一天可爱的美人鱼从水中冒出来带我去水晶宫做做客;我甚至摸了很多溪螺,养在脸盆里放在灶台上,每一天大清早便急急地推开厨房的门,盼着善良的田螺女已为我烧好了香喷喷的饭菜。
后来上了学,溪边又成了我复习功课的好地方。看书看累了,便躺在青青草地上,任四月的小草在脸庞上轻轻摇曳,看暮归的老农牵着牛儿在岸边喝水;看宝蓝的天空下孩子们放飞的风筝,再念念白居易的诗句,真觉得这里就是诗人笔下的“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的江南胜地了。
妙龄的时候,我更爱到仕水碇步去走走。那青山、碧水、沙滩将碇步衬得如诗似画,远远望去更象传说中王母娘娘不小心掉落的玉梳,年复一年将巨浪理顺,让溪水变得如同少女般文静服贴。而坐在松软的沙滩上,目光所触及的是光洁的卵石,溪面上轻盈的竹排,水鸭在水中悠闲地拨动着清波,再加上远处伴着夕阳袅袅升起的炊烟,你不觉得你那所谓的青春的烦恼早已烟消云散了吗?
夏日来临的时候,每天夜幕降临,好友总爱约我到岸边漫步。此时的溪边又是另一种情景,满天的繁星似孩子淘气的眼睛,一闪一闪地点缀着广袤的天空,月儿悄悄地上来了,挂在树梢上,杨柳条儿静静地垂在水面上,晚风轻轻地吹动,泻在水面的月光便成了点点的鳞光。我们沐浴着如水的月光,畅谈心事,也谈未来与理想。在这样的气氛中,连空气都流动着令人心旌摇曳的静谧,让我们一颗骚动不安的心多少平静了一点。记不清享受过多少个这样的夜晚了,只记得多年后离开家乡我还念念不忘那时的月光,那时的溪水,总盼着什么时候再回一次老家重温快乐时光。
前年终于有机会回去了一次,当时坐在车上看小镇新房盖了不少,心中很是兴奋,总觉得家乡越变越美了。可当我怀着寻梦的心情来到溪边时,整个人都呆住了:儿时天然的游乐园出现了成堆成堆的垃圾,各种怪味臭味让人避之不及,而靠溪而建的叶腊石厂所排出的废水早使溪流彻底变得浑浊不堪,我呆立在岸边,我似乎听到了溪水的幽怨声。
从老家回来,我惆怅了很久很久,那夏日的晚风,那秋夜的明月,那美丽的如诗似画的仕阳山水,真的只能在梦中出现了吗?而我们的后一代,当他们面对着浑浊的溪水听着我们描绘着这晚风晓月仕水时,是否以为这也仅仅是他们听到的美丽童话中的一个呢?



☆周  倩☆


心   祭


陶秀珍,北京地质勘探学院学生,一九五八年随同老师、同学来到龟湖勘探实习,不幸落水身亡。那年,她十八岁……十八岁的生命虽然短暂,但生命之水从流到涸的过程中,她留下了一条清淅而深刻的印痕。
早就听说在山的那一边,安葬着一位十八岁的女孩。今天,真得站在了你的坟前,听着乡里人诉说你的故事。虽然从未见过你,我却总在悄悄地想象着你的美丽,想象着长发飘飘的你——情如柔水。瞬间感觉已不再陌生,只想细语一问:“好吗,你?”
听说那天你去得很宁静,很安祥,犹如一个经历过人生风雨之后感到很轻松、很坦然的人一样。大割大舍,大离大弃,以流水滤心,以浪漫的情怀放逐自己,犹如诗云:“质本洁来还洁去”,冰清玉洁的你就这样将自己托付给了龟湖这片神奇而美丽的土地。
在心里焚一柱香,祭你。你在山里人的心目中,仍如此清晰,如此眩目,让我难以置信。无论岁月怎样老去,在山里人的记忆里,你是永远年轻,永远长发飘飘,永远十八岁。一批一批的山外来客到了,一批一批的山外来客咀嚼着这个古老而年轻的故事离去。时光不会倒流,记忆却溯流翔飞。是的,在龟湖人民的心目中,你是一只倦游了的小鸟,需要——归巢。他们让你永远安静地憩息在龟湖这片土地里。
在心里焚一柱香,祭你。你十八岁的生命犹如风景,淡淡的,虽不美得辉煌,却永远迷人。站在你的风景线前,透过自己浓浓的情思,重读你的步履,重读你的生命,便有一种情绪不约而至——隐隐作痛,而后却又释然。因为我知道,在这片净土里,你将青春很久,在万丈红尘中,你将美丽得栩栩如生。寻遍天涯海角,这里已成为你的归宿,它已不再是你当年所看到的那片贫瘠而苍白的土地;如今,那个古老的传说已在这里灿烂地苏醒。
从一个诉说了几十年的故事里走出,我的心似完成了一趟远行,带着一身的风尘和感动,又走向远方……



☆雷凤远☆


炊天饭甑


南浦风光似桂林。这是我对家乡南浦溪流域景观的印象,而南浦景光中最为壮丽神奇的就数“炊天饭甑”了。
“炊天饭甑”位于南浦溪中游朱岙溪和南峤溪两支流的汇合处。两溪从“炊天饭甑”的左右两侧来,南峤溪恬静温柔,缓缓而来,到她脚下便打个回旋,积水成潭,像是流恋她而不想离去。朱岙溪开郎奔放,哗哗哗,跳跃而至,以自己最活泼的姿态奔向她,然后依偎在她身边,汇入潭中。潭平静如镜,绿如翡翠。那“饮天饭甑”就静静地矗立在这翡翠般的潭上。其状园体柱形,高十几米,径两丈余。顶部如盖,盖上有松,巍峨壮观。远远看去形如“饭甑”,惟妙惟肖。
走近细看,潭水深不盈丈,清澈见底,偶尔可见小鱼翔游,悠闲自得。有时会有美丽的水鸟光顾,时潜时浮,激起晕晕涟漪。“饭甑”初出水面部分呈台阶式,次第上升,平滑如磨。到第三级,便挺拔而起,直冲云天,如塔如柱。柱体断痕交错,鳞鳞块块,像是由无数大小不一的石块组合而成。表面凹凸不平,像是健美运动员在表演,肌肉鼓鼓,筋骨强壮,纹里清淅,经脉分明。到了顶部,稍大于体,怪石伸出,形状各异,有的像停阁飞檐,有的如龙穿云,有的像雏燕待哺,有的似神龟探头,不一而足,难以言喻。
饭甑知羞,体不裸露,一身披绿,草木皆长。每到春天,就有鸟儿在顶部的小树丛里垒窝筑巢,择偶繁衍。因为“饭甑”高而独处,人兽无犯,鸟儿常为自己力得此佳境而庆幸,或立枝头,鸣叫啾啾,或在丛中来回跳跃,夫唱妇和,得意忘形。更妙的是顶上两棵松树茎不大,却苍老酋劲,枝叶不多,却生机盎然,尽显劲松风度,饱含傲雪精神,使得“饭甑”生气蓬勃,风华显露。让人觉得草木非人也有情,山石无知更相怜。要不,怎么有山就有石,有石就有土,有土就有草有树呢?
我生于南浦,童年时常常从她身边走过,每当靠近她,她那壮丽的体魄和神奇总深深地吸引着我好奇的心,时常探寻她神奇的身世。可是说法却不一。爷爷说:“她本是后面那座山的一部分,神灵想派出两柱,屯守山门,左右各一。正在移动时,被凡人看见。凡人惊讶,失声叫奇,又呼众人观看。因为神总是神秘的,他做的事是不能让凡人知道的,一受惊动,便嘎然而止,不再移动,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第二柱也刚刚起步,尚未离体。”往而视之,靠山的那一柱确实只有裂开一条缝。不觉怪凡人多事,坏了神仙的大事。奶奶告诉我:“她是天之饭甑,她的前方有个‘金鸡笼’,每天早上金鸡啼鸣,“饭甑”就气腾如蒸,所以称之为‘炊天饭甑’。到底是天造地设,还是人使之然,至今难有定论,种种说法都是推测而已。我想她也许是南天柱,也许她是女娲丢弃的那块补天石,也许……。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因为她通了仙气,便有人寻求她的护佑,一直来,常有人到此焚香祈福,有的还让儿女认石作父。每到初一十五或逢年过节,这里便香烟缭绕,爆竹声声,很是热闹。
不知道“炊天饭甑”来自何方,也不知道她何时生就,但那苍老的松干和“饭甑”皱褶的面孔告诉我们,她经历了无数的考验。狂风,凭着她无形的肆意,嗷嗷叫着向她直扑,拽她拧她,要把她连根拨起,摔她个粉碎,她岿然不动;烈日,赶走云层的遮蔽,向她喷射来一团团烈火,要把她烧焦融化,她汗毛不伤;冰霜,借着黑夜的庇护,偷偷地把她的血液凝固,要剥去她的层层皮肉,她更加坚强;暴雨,带着乌云的忧郁,化作支支利箭,向她乱射,她身如坚盾。就是那朱岙、南峤两溪也时常不怀好意,算计起来就一反往日的温柔,“水漫金山”,置之死地。而她总是挺直腰杆,晃都不晃一下。待洪魔精疲力竭,悄然退怯,她抖擞精神,依然耸立天地间,与“金鸡”相望,与华岳相邻,与绿水缠绵,与青山呼应,臂擎苍穹,气冲霄汉,顶天立地,坦然自得。
近日回乡,我又特地下车细细地观赏了一回,“炊天饭甑”还是那样壮,还是那样美,还是那样的坦然。我想,在茫茫宇宙中,她只不过是渺小之物,何能如此刚强自立呢?也许是因为无欲吧!不是说“无欲则刚”吗?无欲无求,无怨无悔,自立自强,自然就是风雨无侵了。望着她,我顿觉心胸被荡涤的清清爽爽,一切烦恼、困难都被忘得干干净净,消遣世虑,信心倍增。


 


☆包爱茶☆


母校温馨的爱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眨眼间离开母校——泰顺一中,又过了三十一个春秋。韶华易逝,岁月有情,三十多年前在母校的学习生活至今仍历历在目,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65年8月,我接到泰顺一中录取的通知书,心里真是喜忧交集,喜的是,我考上了高中;忧的是日后求学的艰难步履……我不会忘记,父亲瞪大眼时所发的“红头文件”。
1958年,正是我读小学的年龄。但由于家境贫困、兄弟姐妹多,加上父母重男轻女的思想,离校咫尺却不能上学。联云小学张乐民老师鼓励我:“家庭困难,要爱劳动,肯吃苦,取得父母的支持争取上学。”是他,做我父母思想工作,是他,允许我农忙回家帮助劳动,我才上了学。
好不容易捱到小学毕业,当我要报考初中时,父亲瞪大眼睛,发出了只送男孩不送女孩的“红头文件”。又是善良可亲的张老师,看到我平时勤学苦练,成绩优秀,不忍心我停学在家,又拿出自己的钱送我到莒江中学报考。考上初中时,他多次登门做我父亲的思想工作,又到莒江中学领导那里“说情”,当领导同意给我“农忙回家帮助劳动”的优惠待遇时,我父母才勉强收回“红头文件”,并再三声明,只送到初中毕业为止。而今要想去读高中、父母绝对不会同意,因为要到远离家乡100多里的罗阳读书,不要说农忙时不能帮助父母劳动,就是学费、生活费都难以负担。我曾几次偷偷地对母亲提起读书一事,消息“灵通”的父亲就训斥几次。强烈的求知欲在我心胸燃烧,上高中报名的第一天,我瞒着父母,身带一角七分钱和几斤蕃薯丝,步行了整整一天来到泰顺一中。但教导处迟迟不让我报名,理由是:要读高中,没有钱,无论如何都不能坚持下去,必须先回家做好家长的思想工作,取得家长的支持,再来报名读书。取得父母的支持,这对我来说无疑比登天还难,我只得厚着脸皮赖在学校不回家,渴望学校领导和老师伸出温暖的手拉我一把。第一个星期日,我就单独去天关山砍柴卖。砍一担柴,要在早上六点钟出发到晚上六点钟才能回来,特别对于我一个女孩来说,精神上承受多重的压力啊!食堂的工友非常同情我,把我的青柴当干柴买去,按重量计算,也只有七角钱,他们却给我七角伍分钱。我喜出望外,用五分钱买菜吃一个星期,七角钱用于购买学习用品。不久,我坚持星期日上山砍柴的消息不胫而走。学校领导和老师深为感动,同意我正式报了名。那时,我心中的喜悦之情简直无法表述,是校领导和老师为我伸出援助之手,我终生难忘!班里的同学把我刻苦读书的事迹告诉我哥(我哥正在大学读书)。哥哥立即从学校的生活费中节省了4元钱和50斤粮票寄给我,鼓励我坚持下去,千万不可动摇,并答应我做通父母的思想工作。班里的同学看到我砍柴辛苦,纷纷来帮助接运。深深记得第一次是班里团支部书记到白溪岭接我。在他带动下,班里的同学到半岭接运的人越来越多,那些实在挑不动的女同学,就省下一点生活费借给我,使我坚持读完了一年高中。第二年,班主任张老师请示领导核准,给我享受了比较高的助学金和生活减免费。同学们人人都伸出友谊之手,有的借给我粮票,有的送给我衣服,有的替我添垫被……回想起在高中读书的生活,总有一种贵在如归之感,那确实是一个充满爱的大家庭。母校的爱,同学们用汗水铸就的理想,磨练了我的意志,为我以后踏上新的征程奠定了坚实基础。可是好景不长,正当我们奋发拼搏的时候,史无前列的“文化大革命”开始了,我的高中生涯在“扫帚当刀枪,教室当战场”中结束。
76年“文革”结束。百废待兴,大专院校恢复了考试制度,这时我已成两个孩子的母亲了,然而继续深造的愿望始终十分强烈。77年我有幸被保送到浙师大数学系深造,八三年我踏上泰顺一中的讲台,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八六年调到教委成教科工作。回想起我的成长,离不开小学阶段启蒙老师——张乐民先生,离不开高中阶段情深意笃的同学,更离不开母校——泰顺一中的温馨的爱。在此,我深深地祝愿母校海屋添筹,如日中天。


☆吴振奎☆


黄山“四绝”


“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这是我国明代旅行家徐霞客对黄山的赞美。
黄山,秦时叫黟山(因山岩成紫黑色而得名),唐天宝六年(公元747年),唐玄宗李隆基来黄山游览,看到黄山云腾露涌,美如仙境,故将其更名为黄山(黄色含有吉祥美好之意)。在黄山整个154平方公里的风景区内,其美是任何名山都无与伦比的。故具有集泰岱之雄伟、华山之峻峭、衡岳之云烟、匡庐山飞瀑、峨眉之清凉、雁荡之巧石于一体之说。
两年前笔者涉足黄山,虽然是一次短时间的旅游,但黄山景区之美,雄伟壮观之势,令人终生难以忘怀。当你走进黄山景区,如步入太虚幻境。其美、其奇、其雅令人难以言表,处处无不令人叫绝。但在我心中留下印象最深刻的是黄山的奇松、怪石、云海和温泉。亦称黄山“四绝”。
黄山的奇松就奇在,松的枝干虬曲、针叶粗短;顶平如削、苍翠似染。或雄伟挺立,或倒悬绝壁。既像全身披甲的武士,又像轻盈起舞的少女。有名可指的奇松数以百计。如玉屏前的迎客松、送客松、牛鼻峰下的蒲团松、海心亭前的凤凰松、狮子林中的麒麟松、天都峰上的探海松、始信峰上的接引松以及连理松、黑虎松、棋盘松等,被誉为黄山奇松中的“十大名松”。黄山奇松的奇还奇在,它顽强地生长在1800米的高山上,经受风雨雷电的袭击、饱历风霜的残摧,而它的根能穿石而下,绕石而过,在岩石的夹缝中求生,在悬崖绝壁上抗争。它那坚韧不拔的性格、英勇顽强的意志给游人以启迪和精神上的鼓舞。
黄山的怪石是黄山景区又一绝。自黄山的温泉上374公里左右,就可以看到黄山的怪石了。那无数灵行奇巧的怪石与山峰巧妙的结合构成了一幅幅绝妙的图画。例如“金鸡叫天门”、“松鼠跳天都”、“仙人晒靴”、“猴子观海”、“天鹅孵蛋”、“犀牛望月”、“飞来石”、“双猫扑鼠”等等,形态逼真,妙趣横生。特别是凌空的巨石,或像步履蹒跚的老人,或像龟鱼对望,或像小兔观日,或像一对放牧的天真俩姐妹。影像清晰、棱角分明、奇观独特,维肖维妙。实在是难以用笔墨加以形容。
黄山的云海十分瑰丽壮观,它翻飞缥渺,浩瀚无涯,变幻莫测,壮观奇异。或而堆棉铺絮,平静得像玉池一般,或而轻飘漫流,像徐徐舞动的素娟,或而又波澜起伏,将山峤峦峰淹没,或而云消烟散,来无踪去无影,景区的壮丽画面生动地展现在游人的眼前。按黄山云海形成的区域不同,可分为东海、西海、北海、天海和前海。如果运气好,在天将破晓可以看到日出,那涌金流玉,云蒸霞蔚的绚丽景观,令人终生难忘。
黄山温泉在紫石峰下,常年水温在42℃,可饮可浴,流量稳定,泉水洁澈;水色呈淡红,缘于米砂,碳酸含量为主。据说,常浴能使白发变黑,返老还童。
在一个景区,同时并存“四绝”,我国目前尚未发现有第二个这样的景区,世界上也是罕见。黄山可谓是国家景区宝库中的一颗灿烂的明珠。



天 关 山


峰峦突兀入空蒙,峻峭险岭飞白云。
雾笼树海历千古,叠嶂高低尽葱茏。
会顶放眼九重天,孤城映掩万山红。
满目蓁蓁皆一色,暗香浮动五月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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