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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白
作者:曹雨田  文章来源:廊桥网论坛  点击数2192  更新时间:2007/5/22 8:57:12  文章录入:还傻  责任编辑:大笨钟

    泰顺之行,给我印象最深的非三条桥莫属。让我难忘的不仅是桥,更有桥上的那一阕《点绛唇》。魂牵梦萦之余,杜撰了这个故事。我姑且写,您姑且看。
                                                                                                               ——题记
    相望间,两下怔忡。

    她没有想到在这样偏僻的山间,竟会有如此清朗的老人。满头的银发梳向脑后,穿一件灰色的棉布对襟上衣,同色的长裤,脚上是一双黑色的浅口布鞋。拄着一根已幽幽发亮的紫檀木拐杖站在桥头。眼角有着密密的皱纹,望向自己的眼神却明亮、清澈。

    他惊诧。他没想到时隔七十年,竟还能再次见到这张脸。是她吗?这半世来无数次出现在梦境中的人,此刻就在桥中央,用淡淡的笑意迎着自己。仿佛十九岁那年的那个早春,自己第一次走过这座桥去隔壁村的私塾授课,她领着小弟站在学堂门口,也是这么浅笑盈盈地迎接他。一件翠色短袄,两条粗粗的麻花辫垂在胸前。


    “您好!”一声清脆的问候在前方响起。

    “先生好……”一如当年,她的问候婉转亲切。

    他移步。上前。模糊的脸逐渐清晰,她,丝毫未变。

    “老伯,您知道这是什么人写的吗?”她指着桥板上几行褪色的墨迹。

    她叫他老伯。这使他清醒了几分。哦,那阕词。那阕《点绛唇》。怎么,难道你不记得了吗?那每日的迎来送往间,他与她情愫渐生。这桥,是相见的必经之路,春天,桥两岸满山遍野鲜红的杜鹃;夏天,从上游倾泄的山洪自桥下湍急而过,那声势如天将下凡;秋天,坐在桥上听细雨密密地落在廊顶;冬天,他们更愿意从私塾里遥望这廊桥,有白雪覆被,更显秀美。每次相见,她都会体贴地为他捎上自己的心意,或许是一壶凉茶,或许是一篮鸡蛋、或许是一件亲手缝就的布衣。她是那么的安静,安静如一块璞玉,总能把热烈的情感悄然地融化在每天的问候里,笑容里。那些日子,平淡中充满了温情。

    “老伯、老伯!”她的声音将他从记忆中唤回,“您知道是谁写的吗?”

    “哦……据说是一个姑娘写给她的…..意中人的。”他谨慎地措词。

    “是吗?!我就知道这肯定是首情诗!”她兴奋,“您知道这个故事,对吗?”

    知道。当然知道。他清楚地记得那天,他们在廊桥上依依惜别。他情之所至,脱口吟出这阕《点绛唇》。她凝望着他许久,从包里拿出笔砚,缓缓地注水、研墨、蘸笔,竟一字不差地把它写在了桥板上。放下笔,她头也不回地问他:

    “你,一定要走?”

     “是的。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若我连这道理都不懂,真是妄读了这么些年的书。”

    “那,你去吧。”她走到他面前,从颈项间扯下一抹琉璃白,交到他手上。“这只玉兔我从小就戴着,能保平安。你戴上。我等你。”

    谁知这一走竟成诀别。当他一身戎装地再回到这座桥上,她已不在。连年的战乱,竟连个坟冢都没留下。日子一如既往地过。他一介凡夫,也一样地娶妻生子。只是午夜梦回,压在心口的那只玉兔总会幻化成形,对他浅浅地、浅浅地笑,轻轻地、轻轻地说“我等你!”

    一时间,桥上只有沉默。她唏嘘,他感慨。湿了眼眶的泪来不及落下,她的同伴已在彼岸呼喊她的名字。是三个陌生的字。

     “老伯,我要走了。谢谢你告诉这个故事。我会记得的!”她又亮起了灿烂的笑,竟对着他鞠了一躬。

    他得以最后细细打量她。一样的脸,一样的笑。但粗粗的麻花辫扎成了马尾,没有了翠色短袄,一身说不出名的装束勾勒着青春的线条。就连那嗓音,也不是当日的温润,而是透着爽朗的清脆。琉璃白锻成了出炉银。她,早已过了时间的沙漏,再见,伊已在桥那一端。他,还在这厢苦守着宿命的轮回。     

    原来,世间真的有桥名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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